【昭明七年·韶关春】

    天色渐暮,薄月凉如水。

    尽管江陵府已将使臣失踪一案尽力遮掩,只得用那花朝节孔雀宴镶饰这几场命案接连,不过这榆林巷中还是看到出人势稍渐,愈发迫暮愈少。

    路上大都是不得已的赶路人,步履匆匆,他二人两匹马慢悠悠溜达着反而引人注目。

    徐元盛设了宴,原本还遣了侍卫来接迎两人,可惜被纪酒月给赶了,说:

    “摆席设宴钦差已是违制,怎么,还要在街上招摇么?”

    那小侍卫颜面无从,只好讪讪地自走了。

    不远处的临江仙低调的挂着两站暧暧昏黄的八角琉璃灯,因明夜便是那花朝节评选花魁的花案莲台夜,今时便歇了业,只开了一扇门,暖池也没烧,屋后清江的小木码头前的画舫轻舟也寥寥。

    小厮在那门内忙着明日装潢,细微的曲调从楼里传出来,倒有些莫名的凄婉,却没因昨夜之事闭了门户。

    “临江仙有蹊跷,你昨夜为何避而不查?”纪酒月在马背上问道。,“你放任它明日齐聚江陵名流?”

    沈晟钧顺着她的目光眺往临江仙,答非所问:“哦,下官还以为大人昨夜醉了。”

    “没让你说这个。”

    纪酒月言简意赅,在冷风中僵着脸瞥了身侧一眼。

    沈晟钧的囫囵言语都快成了常态,满腹斐然用来打哑迷,九曲十八弯,她实在消受不住,自觉此时拿官威压人是合理之举,并无不妥。

    “临江仙,临江而渔,又非竭泽而渔,须得沉敛心性。大人,下官昨夜放那金风露一马,是想等临江仙松弛后的破绽。”

    沈晟钧忽如其来的灼灼眼神似乎把纪酒月烫到了,那白马向前紧了两步,马蹄在青石砖上叩出清脆的“咚咚”两声,纪酒月在马背上趁着颠簸倏忽转了眼神。

    他转瞬便冷了眉目,仿佛那炬火只如流萤一瞬,继而仍如陈潭死水。

    因为方才那目光快要暴露了野心,犯了禁忌,让纪酒月觉得她仿佛又见了在禁狱时的沈晟钧。

    “大人怎么有心看那岁贡?”

    沈晟钧收回了看向临江仙的目光,勒着缰绳控马身落前面的白马半身,他没以为纪酒月会关心案情,今日此举不合她的性子——尽然她往常也是诡谲的行事,不过这还是有些出乎意料。

    雪堆都乖乖地在榆林一边,天冷松软不化,纪酒月在挪蹄子的马上百无聊赖,拖着声音回道:“见着了—便瞧了眼,万一这案牵连那夜的刺客,那夜毫无头绪,后面的羽林不熟终南地貌,除了一只你留在山壁中的羽箭外,一无所得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