水榭外，天光正盛。
走下阶去，有人在等她。
面色不如来时明朗，俨然是被婆母训了话的小媳妇。
“母亲可曾对你说了重话？”梁昭衡原不打算在府里就向她询问，可瞥见她这副神态，终是开了口。
裴懿轻轻摇了一下头，发髻间的金步摇细碎响动：“不曾。长公主只是指点了妾身一些规矩道理，妾身很是受教。”
前头还走着长公主府里引路的侍女，纵使真的受了什么委屈，她也晓得不该这时候说与梁昭衡听。
府内祠堂并不宏阔，内中仅奉了驸马一人的灵位而已。朱窗四掩，烛火昏昏，置身其中，不免神思遐然。
灵案前设两只绣团，梁昭衡掀起袍角跪下，三拜叩首。裴懿亦如是。
驸马梁怀琰英年早逝，只听世人说道，是一位谦谦君子，如松如竹，兼习文武，少怀广志。凭谁说去，这般少年郎做驸马，是可惜了；可若非这般少年郎做驸马，又有谁人堪为公主良配。
裴懿偷偷瞟了一眼身边的梁昭衡，都说父子一脉，也并非没有道理。
长公主府门外，马车渐远。
“母亲都指点了你什么？”
依着母亲的性子，不见得会和颜悦色地指点她。
“长公主说，看得出小侯爷许是念着从前与妾身兄长之间的同窗情谊，所以对妾身有所照顾。”裴懿垂着眼睫说话，因为生怕若是抬了眼，会被他看见眼中的黠笑。
梁昭衡轻咳了一声，目光一时不知往何处着落。自己对她有何照顾？更不要说是看在裴恕的面子上。
“长公主还指点妾身，在后宅性子不能太软，也不能太要强；若出了岔子，须得学会自己担着。”
至于那些警醒之语，原是长公主说与自己一人听的；若告诉他，反倒像是和夫郎告婆母的恶状一般。
梁昭衡淡淡应了一声，似是思量片刻，才问道：“你在家时，可曾学过看账管家？”
“妾身学过一些。”裴懿侧目看他，不知他问这话是何意。
“回府拜见祖母他们的时候，或许二婶会提出将管家之权让渡与你。但你若力有不及，回绝了她也无不可。”
新妇刚进门，就要让她管家，这不是倚仗信赖，倒更像是捧杀。